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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靼传(2)


  宣德九年,阿鲁台复为脱脱不花所袭,妻子死,孳畜略尽,独与其子失捏干等徙居母纳山、察罕脑剌等处。未几,瓦剌脱懽袭杀阿鲁台及失捏干,于是阿鲁台子阿卜只俺及其孙妻速木答思等丧败无依,来乞内附。帝怜而抚之。

  阿鲁台既死,其故所立阿台王子及所部朵儿只伯等复为脱脱不花所窘,窜居亦集乃路。外为纳款,而数入寇甘、凉。正统元年,将军陈懋败朵儿只伯于平川,追及苏武山,颇有斩获。二年冬,命都督任礼为总兵官,蒋贵、赵安副之,尚书王骥督师,以便宜行事。明年夏,复败朵儿只伯等于石城。阿台与朵儿合,复败之兀鲁乃地,追及黑泉,又及之刁力沟,出沙漠千里,东西夹击,敌几尽,先后获其部长一百五十人。于是阿台、朵儿只伯等来归。

  未几,脱脱不花捕阿台等杀之。脱脱不花者,故元后,鞑靼长也。瓦剌脱懽既击杀阿鲁台,悉收其部,兼并贤义、安乐二王之众,欲自立为可汗。众不可,乃立脱脱不花,以阿鲁台众属之,自为丞相,阳推奉之,实不承其号令。

  脱懽死,子也先嗣,益桀骜自雄,诸部皆下之,脱脱不花具可汗名而已。脱脱不花岁来朝贡,天子皆厚报之,比诸蕃有加,书称之曰达达可汗,赐赉并及其妃。十四年秋,也先谋大举入寇,脱脱不花止之曰:“吾侪服食,多资大明,何忍为此?”也先不听,曰:“可汗不为,吾当自为。”遂分道,俾脱脱不花侵辽东,而自拥众从大同入。帝亲征之,驾于土木陷焉。景皇帝自监国即位,尊帝为太上皇帝。明年秋,上皇归自也先所。事载《瓦剌传》。

  脱脱不花自上皇归后,修贡益勤。尝妻也先姊,生子,也先欲立之,不从。也先亦疑其与中国通,将害己,遂治兵相攻。也先杀脱脱不花,收其妻子孳畜,给诸部属,而自立为可汗。时景皇帝二年也。朝廷称也先为瓦剌可汗。

  未几,为所部阿剌知院所杀。鞑靼部长孛来复攻破阿剌,求脱脱不花子麻儿可儿立之,号小王子。阿剌死,而孛来与其属毛里孩等皆雄视部中,于是鞑靼复炽。

  景泰六年遣使入贡。英宗复辟,遣都督马政往赐故伯颜帖木儿妻币。孛来留之,而遣使入贺,欲献玺。帝敕之曰:“玺已非真,即真,亦秦不祥物耳,献否从尔便。第无留我使,以速尔祸。”时敌数寇威远诸卫,夏,定远伯石彪败之于磨儿山。

  天顺二年,孛来大举寇陕西,安远侯柳溥御之辄败,而饰小捷以闻。明年春,敌入安边营,石彪等破之,都督周贤、指挥李鉴战死。四年复寇榆林,彰武伯杨信拒却之。再入,败之于金鸡峪。未几,复大掠陕西诸边,廷臣请治各守将罪,帝宥之。五年春,寇入平虏城,诱指挥许颙等入伏,杀之。边报日亟,命侍郎白圭、都御史王竑往视师。秋,孛来求款,帝使詹升赍敕往谕。孛来遣使随升来贡,请改大同旧贡道,而由陕西兰县入,许之。未几,复纠其属毛里孩等入河西。明年春,圭等分巡西边,圭遇敌于固原川,竑遇敌于红崖子川,皆破之。帝赐玺书奖励,敕孛来使臣仍从大同入贡。

  时麻儿可儿复与孛来相仇杀。麻儿可儿死,众共立马可古儿吉思,亦号小王子。自是,鞑靼部长益各专擅。小王子稀通中国,传世次,多莫可考。孛来等每岁入贡,数寇掠,往来塞下,以西攻瓦剌为辞,又数要劫三卫。七年冬,贡使及关,帝却之,以大学士李贤言乃止。八年春,御史陈选言:“鞑靼部落,孛来最强,又密招三卫诸蕃,相结屯住。去冬来朝,要我赏宴,窥我虚实,其犯边之情已露。而我边关守臣,因循怠慢,城堡不修,甲仗不利,军士不操习,甚至富者纳月钱而安闲,贫者迫饥寒而逃窜。边备废弛,缓急何恃?乞敕在边诸臣,痛革前弊。其镇守、备御等官,亦宜以时黜陟,庶能者知奋,怠者知警。至厄塞要害之处,或益官军,或设营堡,或用墩台,咸须处置得宜,岁遣大臣巡视,庶边防有备,寇氛可戢。”报闻。

  成化元年春,孛来诱兀良哈九万骑入辽河,武安侯郑宏御却之。秋,散掠延绥。冬,复大入。命彰武伯杨信率山西兵,都御史项忠率陕西兵御之,少却。未几,复渡河曲,围黄甫川堡,官军力战,乃引去。

  始,鞑靼之来也,或在辽东、宣府、大同,或在宁夏、庄浪、甘肃,去来无常,为患不久。景泰初,始犯延庆,然部落少,不敢深入。天顺间,有阿罗出者,率属潜入河套居之,遂逼近西边。河套,古朔方郡,唐张仁愿筑三受降城处也。地在黄河南,自宁夏至偏头关,延袤二千里,饶水草,外为东胜卫。东胜而外,土平衍,敌来,一骑不能隐,明初守之,后以旷绝内徙。至是,孛来与小王子、毛里孩等先后继至,掳中国人为乡导,抄掠延绥无虚时,而边事以棘。

  二年夏,大入延绥。帝命杨信充总兵官,都督赵胜为副,率京军及诸边卒二万人讨之。信先以议事赴阙,未至。敌散掠平凉,入灵州及固原,长驱寇静宁、隆德诸处。冬,复入延绥,参将汤胤绩战死。

  未几,诸部内争,孛来弑马可古儿吉思,毛里孩杀孛来,更立他可汗。斡罗出者复与毛里孩相仇杀,毛里孩遂杀其所立可汗,逐斡罗出,而遣使入贡。寻渡河掠大同。三年春,帝命抚宁侯朱永等征之。会毛里孩再乞通贡,而别部长孛鲁乃亦遣人来朝。帝许之,诏永等驻军塞上。

  四年秋,给事中程万里上言:“毛里孩久不朝贡,窥伺边疆,其情叵测。然臣度其有可败者三。近我边地才二三日程,彼客我主,一也。兼并诸部,驰驱不息,既骄且疲,二也。比来散逐水草,部落四分,兵力不一,三也。宜选精兵二万,每三千人为一军,统以骁将,严其赏罚,使探毛里孩所在,潜师捣之,破之必矣。”帝壮之,而不能用。冬寇延绥。明年春再入。守将许宁等辄击败之。冬复纠三卫入寇,延绥、榆林大扰。

  六年春,大同巡抚王越遣游击许宁击败之;杨信等亦大破之于胡柴沟。时孛鲁乃与斡罗出合别部癿加思兰、孛罗忽亦入据河套,为久居计。延绥告急,帝命永为将军,以王越参赞军务,使御敌。永至,数以捷闻,越等皆升赏,论功永世侯,而敌据套自如。

  七年春,永上战守二策,廷议以粮匮马乏,难于进剿,请命边将慎守御以图万全。于是吏部侍郎叶盛巡边,偕延绥巡抚余子俊及越议筑边墙,设立台堡。冬,敌入塞,参将钱亮败绩,越等不能救。兵部尚书白圭请择遣大将军专事敌,会盛还,越亦赴京计事,乃集廷议,请大发兵搜套。帝以武靖侯赵辅为将军,节制诸路,王越仍督师。敌大入延绥,辅不能御,遂召还,以宁晋伯刘聚代之,聚亦未有功。而毛里孩、孛鲁乃、斡罗出稍衰,满都鲁入河套称可汗,癿加思兰为太师。

  九年秋,满都鲁等与孛罗忽并寇韦州。王越侦知敌尽行,其老弱巢红盐池,乃与许宁及游击周玉率轻骑昼夜疾驰至,分薄其营,前后夹击,大破之。复邀击于韦州。满都鲁等败归,孳畜庐帐荡尽,妻孥皆丧亡,相顾悲哭去。自是不复居河套,边患少弭;间盗边,弗敢大入,亦数遣使朝贡。

  初,癿加思兰以女妻满都鲁,立为可汗。久之杀孛罗忽,并其众,益专恣。满都鲁部脱罗干、亦思马因谋杀之。寻满都鲁亦死,诸强酋相继略尽,边人稍得息肩。

  时中官汪直怙恩用事,思以边功自树,王越、朱永附之。十六年春,边将上言,传闻敌将渡河,遽以永为将军。直与越督师至边,未及期,袭敌于威宁海子,大破之,又败之于大同。永晋公爵,予世袭,越封威宁伯,直增禄至三百石。未几,诏以越代永总兵。于是亦思马因等益纠众盗边,延及辽塞。秋,敌三万骑寇大同,连营五十里,杀掠人畜数万。总兵许宁御之,兵败,以捷闻。敌既得利,长驱入顺圣川,散掠浑源、朔诸州。宣府巡抚秦纮、总兵周玉力战却之。山西巡抚边镛,参将支玉等悉力捍御,敌去辄复来,迄成化末无宁岁。

  亦思马因死,入寇者复称小王子,又有伯颜猛可王。弘治元年夏,小王子奉书求贡,自称大元大可汗。朝廷方务优容,许之。自是,与伯颜猛可王等屡入贡,渐往来套中,出没为寇。八年,北部亦卜剌因王等入套驻牧。于是小王子及脱罗干之子火筛相倚日强,为东西诸边患。其年,三入辽东,多杀掠。明年,宣、大、延绥诸境俱被残。

  十一年秋,王越既节制诸边,乃率轻兵袭敌于贺兰山后,破之。明年,敌拥众入大同、宁夏境,游击王杲败绩,参将秦恭、副总兵马升逗遛不进,皆论死。时平江伯陈锐为总兵,侍郎许进督师,久无功,被劾去,以保国公朱晖、侍郎史琳代之,太监苗逵监军。

  十三年冬,小王子复居河套。明年春,吏部侍郎王鏊上御敌八策:一曰定庙算,二曰重主将,三曰严法令,四曰恤边民,五曰广招募,六曰用间,七曰分兵,八曰出奇。帝命所司知之。时敌以八千骑东驻辽塞下,攻入长胜堡,杀掠殆尽。秋,晖等以五路之师夜袭敌于河套,斩首三级,驱孳畜千余归,赏甚厚。小王子以十万骑从花马池、盐池入,散掠固原、宁夏境,三辅震动,戕杀惨酷。

  十五年,以户部尚书秦纮总制陕西。夏,敌入辽东清河堡,至密云,旋西掠偏头关。秋,复以五千骑犯辽东长安堡,副总兵刘祥御之,斩首五十一级,敌乃退。明年,稍靖。

  十七年春,敌上书请贡,许之,竟不至;仍入大同杀墩军,犯宣府及庄浪,守将卫勇、白玉等御却之。明年春,敌三万骑围灵州,复散掠内地,指挥仇钺、总兵李祥击走之。敌大举入寇宣府,总兵张俊御之,大败,裨将张雄、穆荣战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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