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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白撒传


  内族白撒,名承裔,末帝承麟之兄也,系出世祖诸孙。自幼为奉御。贞祐间,累官知临洮府事、兼本路兵马都总管。

  兴定元年,为元帅左都监,行帅府事于凤翔。是年,诏陕西行省伐宋,白撒出巩州盐川,遇宋兵于皂郊堡,败之。又遇宋兵于天水军,掩击,宋兵大溃。

  二年四月,复败宋兵,至鸡公山,遂拔西和州,毁其诸隘营屯。遣合扎都统完颜习涅阿不率军趋成州,宋帅罗参政、统制李大亨焚庐舍弃城遁,留千余人城守,督兵赴之,逐克焉,获粮七万斛,钱数千万。河池县守将杨九鼎亦焚县舍走保清野原。统制高千据黑谷关甚固,遣兵袭之,千遁去,获粮二万斛,器械称是,因夷其险而还。

  三年,破虎头关,败宋兵于七盘子、鸡冠关。褒城县官民自焚城宇遁,因取其城。兴元府提刑兼知府事赵希昔闻兵将至,率官民遁,于是白撒遂取兴元,以驻兵焉。命提控张秀华驰视洋州,官民亦遁,又取其城。寻闻汉江之南三十里,宋兵二千据山而阵,遣提控唐括移失不击走之。行省以捷闻,宣宗大悦,进白撒官一阶。时朝议以兰州当西夏之冲,久为敌据,将遣白撒复之,白撒奏曰:“臣近入宋境,略河池,下凤州,破兴元,抵洋州而还。经涉险阻数千里,士马疲弊,未得少休,而欲重为是举,甚非计也,不若息兵养士以备。”从之。

  未几,权参知政事,行省事于平凉。

  四年,上言:“宋境山州宕昌东上拶一带蕃族,昔尝归附,分处德顺、镇戎之间。其后有司不能存抚,相继亡去。近闻复有归心,然不招之亦无由自至。诚得其众,可以助兵,宁谧一方。臣以同知通远军节度使事乌古论长寿及通远军节度副使温敦永昌皆本蕃属,且久镇边鄙,深得彼心,已命遣人招之。其所遣及诸来归者,皆当甄奖,请预定赏格以待之。”上是其言。

  是年,夏兵三万由高峰岭入寇定西州,环城为栅,白撒遣刺史爱申阿失剌与行军提控乌古论长寿、温敦永昌出战,大败之,斩首千余,获马仗甚众。五年五月,白撒言:“近诏臣遣官谕诸蕃族以讨西夏,臣即令临洮路总管女奚烈古里间计约乔家丙令族首领以谕余族。又别遣权左右司都事赵梅委差官遥授合河县尉刘贞同往抚谕。未几,梅、贞报溪哥城等处诸族,与先降族共愿助兵七万八千余人,本国蕃族愿助兵九千,若更以官军继为声援,胜夏必矣。臣已令古里间将巩州兵三万,宜更择勇略之臣副之。梅、贞等既悉事势,当假以军前之职。蕃僧纳林心波亦招诱有功,乞迁官授职以奖励之。”上皆从其请。

  元光元年二月,行省上言:“近与延安元帅完颜合达、纳合买住议:河北郡县俱已残毁,陕西、河南亦经抄掠。比者西北二敌并攻鄜延,城邑随陷,惟延安孤墉仅得保全。若今秋复至,必长驱而深入,虽京兆、凤翔、庆阳、平凉已各益军,而率皆步卒,且相去阔远,卒难应援,倘关中诸镇不支,则河南亦不安矣。今二敌远去,西北少休,宜乘此隙径取蜀、汉、实国家基业万全之计。”诏枢密议之。

  先是,夏兵数十万分寇龛谷、鄜延、大通诸城,上召白撒等授以方略,命发兵袭其浮桥,遂趋西凉。别遣将取大通城,出溪哥路,略夏地。白撒徐出镇戎,合达出环州,以报三道之役。白撒驰至临洮,遣总管女奚烈古里间、积石州刺史徒单牙武各摄帅职,率兵西入,遇夏兵千余于踏南寺,击走之。夏人据大通城,因围之,分兵夺其桥,与守兵七千人战,大败之,几杀其半,入河死者不可计,余兵焚其桥西遁。乃还军攻大通,克之,斩首三千,因招来诸寺族被胁僧俗人,皆按堵如故。以河梁既焚,塞外地寒少草,师遂还。

  十二月,行省言:“近有人自北来者,称国王木华里悉兵沿渭而西,谋攻凤翔,凤翔既下乃图京兆,京兆卒不可得,留兵守之,至春蹂践二麦以困我。未几,大兵果围凤翔,帅府遣人告急。臣以为二镇唇齿也,凤翔蹉跌,则京兆必危,而陕右大震矣。 然平川广野实骑兵驰骋之地,未可与之争锋。已遣提控罗桓将兵二千,循南山而进,伺隙攻其栅垒,以纾城围。更乞发河南步骑以备潼关。”诏付尚书省枢密院议之。

  二年冬,哀宗即位,边事益急。正大五年八月,召白撒还朝,拜尚书右丞,未几,拜平章政事。白撒居西垂几十年,当宋、夏之交,虽颇立微效,皆出诸将之力。然本恇怯无能,徒以仪体为事,性愎贪鄙,及入为相,专愎尤甚。尝恶堂食不适口,每以家膳自随,国家颠覆,初不恤也。

  九年正月,诸军败绩于三峰山。大兵与白坡兵合,长驱趋汴。令史杨居仁请乘其远至击之,白撒不从,且阴怒之。遂遣完颜麻斤出、邵公茂等部民万人,开短堤,决河水,以固京城。功未毕而骑兵奄至,麻斤出等皆被害,丁壮无二三百人得反者。壬辰,弃卫州,运守具入京。初,大兵破卫州,宣宗南迁,移州治于宜村渡,筑新城于河北岸,去河不数步,惟北面受敌,而以石包之,岁屯重兵于此,大兵屡至不能近。至是,弃之,随为大兵所据。

  甲午,修京城楼橹。初,宣宗以京城阔远难守,诏高琪筑里城,公私力尽仅乃得成。至是,议所守。朝臣有言里城决不可守,外城决不可弃。大兵先得外城,粮尽救绝,走一人不出。里城或不测可用,于是决计守外城。时在城诸军不满四万,京城周百二十里,人守一乳口尚不能遍,故议避迁之民充军。又召在京军官于上清宫,平日防城得功者如内族按出虎、大和儿、刘伯纲等皆随召而出,截长补短假借而用,得百余人。又集京东西沿河旧屯两都尉及卫州已起义军,通建威得四万人,益以丁壮六万,分置四城。每面别选一千,名“飞虎军”,以专救应,然亦不能军矣。

  三月,京城被攻,大臣分守四面。白撒主西南,受攻最急,楼橹垂就辄摧,传令取竹为护帘,所司驰入城大索,竟无所得,白撒怒欲斩之。员外郎张衮附所司耳语曰:“金多则济矣,胡不即平章府求之。”所司怀金三百两径往,赂其家僮,果得之。

  已而兵退,朝廷议罢白撒,白撒不自安,乃谓令令史元好问曰:“我妨贤路久矣,得退是幸,为我撰乞致仕表。”顷之,上已遣使持招至其第,令致仕。既废,军士恨其不战误国,扬言欲杀之。白撒惧,一夕数迁,上以亲军二百阴为之卫。军士无以泄其愤,遂相率毁其别墅而去。其党元帅完颜斜捻阿不领本部军戍汴,闻之径诣其所,斩经其垣下者一人以镇之。

  是时,速不泬等兵散屯河南,汴城粮且尽,累召援兵复无至者。冬十月,乃复起白撒为平章政事、权枢密使、兼右副元帅。于是,群臣为上画出京计,以赛不为右丞相、枢密使、兼左副元帅,内族讹出右副元帅、兼枢密副使、权参知政事,李蹊兵部尚书、权尚书左丞,徒单百家元帅左监军、行总帅府事。东面元帅高显,副以果毅都尉粘合咬住兵五千。南面元帅完颜猪儿,副以建威都尉完颜斡论出兵五千。西面元帅刘益、上党公张开,副以安平都尉纪纲军五千。北面元帅内族娄室,副以振威都尉张闰军五千。中翼都尉贺都善军四千,隶总帅百家。都尉内族久住,副都尉王简、总领王福胤神臂军三千五百,左翼元帅内族小娄室亲卫军一千,右翼元帅完颜按出虎亲卫军一千,总领完颜长乐、副帅温敦昌孙马军三百,郡王王义深马军一百五十,郡王范成进、总领苏元孙圭军三千,隶总帅百家。飞骑都尉兼合里合总领术虎只鲁欢、总领夹谷得伯、飐军田众家奴等百人及诸臣下,发京师。

  十二月甲辰,车驾至黄陵冈,白撒先降大兵两寨,得河朔降将,上赦之,授以印及金虎符。群臣议以河朔诸将前导,鼓行入开州,取大名、东平,豪杰当有响应者,破竹之势成矣。温敦昌孙曰:“太后、中宫皆在南京,北行万一不如意,圣主孤身欲何所为?若往归德,更五六月不能还京。不如先取卫州,还京为便。”白撒奏曰:“圣体不便鞍马,且不可令大兵知上所在,今可驻归德。臣等率降将往东平,俟诸军至,可一鼓而下,因而经略河朔,且空河南之军。”上以为然。时上已遣官奴将三百骑探沤麻冈未还,上将御船,赐白撒剑,得便宜从事,决东平之策。官奴还奏卫州,有粮可取?上召白撒问之,白撒曰:“京师且不能守,就得卫州,欲何为耶?以臣观之,东平之策为便。”上主官奴之议。

  明年正月朔,次黄陵冈。是日,归德守臣以粮糗三百余船来饷,遂就其舟以济南岸,未济者万人,大元将回古乃率四千骑追击之,贺都喜挥一黄旗督战,身中十六七箭,军殊死斗,得卒十余人,大兵少却。上遣送酒百壶劳之。须臾,北风大作,舟皆吹著南岸,诸兵复击之,溺死者近千人,元帅猪儿、都尉纥石烈讹论等死之。建威都尉完颜讹论出降于大元。上于北岸望之震惧,率从官为猪儿等设祭,哭之,皆赠官,录用其子侄,斩讹论出二弟以徇。

  遂命白撒攻卫州。上驻兵河上,留亲卫军三千护从,都尉高显步军一万,元帅官奴忠孝军一千,郡王范成进、王义深、上党公张开、元帅刘益等军总帅百家总之,各赍十日粮,听承裔节制。发自蒲城,上时已遣赛不将马军北向矣,白撒以三十骑追及,谓赛不曰:“有旨,命我将马军。”赛不谓上曰:“北行议已决,不可中变。”上曰:“丞相当与平章和同。”完颜仲德持御马衔苦谏曰:“存亡在此一举,卫州决不可攻。”上麾之曰:“参政不知。”白撒遂攻卫州,兵至城下,御旗黄伞招之不下。其夜,北骑三千奄至,官奴、和速嘉兀地不、按出虎与之战,北兵却六十里。然自发蒲城,迁延八日始至卫,而猝无攻具,缚枪为云梯。州人知不能攻,守益严。凡攻三日不克。及闻河南大兵济自张家渡,至卫西南,遂班师。大兵踵其后,战于白公庙,败绩,白撒等弃军遁,刘益、张开皆为民家所杀。车驾还次蒲城东三十里,白撒使人密奏刘益一军叛去。点检抹捻兀典、总领温敦昌孙时侍行帐中,请上登舟,上曰:“正当决战,何遽退乎?”少顷,白撒至,仓皇言于上曰:“今军已溃,大兵近在堤外,请圣主幸归德。”上遂登舟,侍卫皆不知,巡警如故。时夜已四更矣,遂狼狈入归德。

  白撒收溃兵大桥,得二万余人,惧不敢入。上闻,遣近侍局提点移剌粘古、纥石烈阿里合、护卫二人以舟往迎之。既至,不听入见,并其子下狱。诸都尉司军以白撒不战而退,发愤出怨言。上乃暴其罪曰:”惟汝将士,明听朕言:我初提大军次黄陵冈得捷,白撒即奏宜渡河取卫州,可得粮十万石,乘胜恢复河北。我从其计,令率诸军攻卫。去蒲城二百余里,白撒迁延八日方至,又不预备攻具,以致败衄。白撒弃军窜还蒲城,便言诸军已溃,北兵势大不可当,信从登舟,几死于水。若当时知诸军未尝溃,只河北战死,亦可垂名于后。今白撒已下狱,不复录用,籍其家产以赐汝众,其尽力国家,无效此人。”

  囚白撒七日而饿死,发其弟承麟、子狗儿徐州安置。

  当时议者,卫州之举本自官奴,归之白撒则亦过矣。

  初,濒河居民闻官军北渡,筑坦塞户,潜伏洞穴,及见官奴一军号令明肃,抚劳周悉,所过无丝发之犯,老幼妇子坦然相视,无复畏避。俄白撒辈纵军四出,剽掠俘虏,挑掘焚炙,靡所不至。哭声相接,尸骸盈野。都尉高禄谦、苗用秀辈仍掠人食之,而白撒诛斩在口,所过官吏残虐不胜,一饭之费有数十金不能给者,公私皇皇,日皆徯大兵至矣。

  白撒目不知书,奸黠有余,簿书政事,闻之即解,善谈议,多知,接人则煦煦然,好货殖,能捭阖中人主心,遂浸渍以取将相。既富贵,起第于汴之西城,规模拟宫掖,婢妾百数,皆衣金缕,奴隶月廪与列将等,犹以为未足也。上尝遣中使责之曰:“卿汲汲于此,将无北归意耶?”白撒终不悛,以及于祸。

  ***

  赞曰:白撒本非将才,恇怯误国,徒能阿合以取富贵,性愎贪鄙,当此危亡,方谋封殖以自逸,此犹大厦将焚而燕雀不悟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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