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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桓帝纪(3)


  元嘉元年〔公元151年〕

  正月癸酉,大赦天下。

  四月己丑,上微服幸河南尹梁不疑府。

  是日天大风,尚书杨秉谏曰:“臣闻瑞由德至,灾应事兴。传曰:‘祸福无门,惟人所召。’乃者暴风迅疾,殆必有异,上天不言,以灾异谴告。是以孔子曰:‘迅雷烈风,必有变动。’诗云:‘敬天之怒,不敢驱驰。’王者至尊,出入有常,敬跸而行,清室而止,自非郊庙,鸾旗不驾。故诗称‘自郊徂宫’,易曰:‘王假有庙,致孝享也。’。未有私从意志,日般游诸臣之家,降尊乱卑,等威无别,宿卫守空宫,玺绂委女妾,设有非常之变,任章之谋,上负先帝,下悔靡及。臣奕世受恩,得备纳言,又以薄学充在劝讲,特蒙光识,见照日月,恩重命轻,敢陈其愚。”大将军冀怨秉,出为扶风太守。初秉侍讲,以经学见重。太常黄琼以秉劝讲帷幄,不宜外迁,留拜光禄大夫。当冀之时,抑而不用。

  十月,司空胡广罢。太常黄琼为司空。

  十一月辛巳,京师地震。诏百官上封事,靡有所讳。举至孝独行之士各一人。

  安平崔寔郡举诣公交车,称病不对。退而论世事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其患在世承平,政渐衰而不改,俗渐弊而不悟,习乱安危,忽不自觉。或耽荒嗜欲,不恤万机;或悦众言,莫知所从;或见信之臣,怀宠苟免;或疏远之士,言以贱废。是以纪纲弛而不振,智士捐而不用,悲夫!

  自汉兴以来,三百余年矣,政令刓渎,上下懈怠,风俗雕弊,人民伪巧,百姓嚣然,复思中兴之功矣。救世之术,岂必体尧舜而治哉?期于狃绝拯挠,去其烦惑而已。是以受命之君,创制改物;中兴之主,匡时补失。昔盘庚迁都,以易殷民之弊;周穆改刑,而正天下之失。俗人守古,不达权变,苟执所闻,忽略所见,焉可与论国家之事哉!故言事者,颇合圣听,于今须有可采,辄见掎夺。何者?其顽士则闇于时权,其达者则寡于胜负。斯贾谊所以见悲于上世也,虽使稷、契复存,犹不能行其志,而况下斯者乎?

  《春秋》之义,量力而举,度德而行。今已不能用三代之法,故宜以霸道而理之。重赏罚,明法术,自非上德,严之则治,宽之则乱,其理然也。为国之法,有似理身,平则致养,疾则致攻。故德教者,治世之粱肉;刑法者,救乱之药石也。今以德除残,是犹粱肉治疾也,欲望疗除,其可得乎?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贷,御安辔马而忘其衔,四牡横驰,皇路险倾,必将钳勒鞭挞,以救奔败,岂暇鸣銮,从容平路哉!”

  袁宏曰:观崔寔之言,未达王霸之道也。常试言之:夫礼备者德成,礼顺者情泰。德苟成,故能仪刑家室,化流天下;礼苟顺,故能影响无遗,翼宣风化。古之圣人,知人伦本乎德义,万物由乎化风,陶铸因乎所受,训导在乎对扬。崇轨仪于化始,必理备而居宗;明恭肃以弘治,则理尽而向化。斯乃君臣尊卑之基,而德和洽之本也。是以大道之行,上下顺序,君唱臣和,其至德风教,系乎一人,政化行于四海,无犯礼而王迹彰矣。

  及哲王不存,礼乐凌迟,风俗自兴,户皆为政,君位且犹未固,而况万物乎!于斯时也,臣子自尽之日,将守先王之故典,则元首有降替之忧,欲修封域之旧职,则根本无倾拔之虑。故忠奋之臣,推其义心,不忍其事,思屏王室。故有自下匡上之功,以卑援尊之事,虽失顺序之道,然效忠之迹也。欲齐王体,则异乎承宣之美;欲同之不顺,而终有翼戴之功。故圣人因事作制,以通其变,而霸名生焉。《春秋》书齐晋之功,仲尼美管仲之勋,所以括囊盛衰,弥纶名教者也。

  夫失仁而后义,必由于仁;失王而后霸,以致于霸,必出于忠。义诚仁之不足,然未失其为忠也。推此以观,则王霸之义于是见矣。

  初,上欲封大将军梁冀,使公卿会议其礼。特进安乐侯胡广、太常羊儒,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称冀之德宜比周公,锡之山川,封以附庸。司空黄琼议曰:“昔周公辅相成王,制礼作乐,是以大启土宇,赐以山川,郊祀天地,行天子礼,此百世未有,唯周公宜之耳。萧何识高祖于泗上,霍光辅昭、宣于中兴,皆益户增封,以显其功。冀合食四县,赏赐皆如霍光。使天下知赏必当功,爵不越德。”冀恨之,因地动策免琼。

  丁亥,司空黄琼以灾异策免。

  是月,五色大鸟见己氏,时以为凤皇。本志以“政理衰缺,梁冀专权,皆羽孽之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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