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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章帝纪(2)


  建初二年〔公元77年〕

  夏四月,徙羌降者于河东。

  封汝南王舅阴堂为西陵侯。楚王英子五人为列侯,勿置相臣吏人。

  戊子,有司依旧典奏封诸舅,太后诏曰:“有旧典,舅氏一人封也。吾非谦而不为,诚昧所可耳。今水旱连年,民流满道,至有饿馁者,而欲施封爵,上行之为失政,臣受之为丧躯,不可明矣。先帝尝言:‘诸王财令半楚、淮阳,吾子不当与光武帝子等。’今何以马氏比阴氏乎?且阴卫尉天下称之,省中御者出,不及履而至门,此蘧伯玉之敬也。又有好贤下士吐握之名。新阳侯虽刚强,微失理,然有方略,据地谈论,一朝无双。原鹿贞侯勇猛诚信,此三人者天下选臣,岂可及哉,马氏不及阴氏远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亏先后之法,有毛发之罪,吾不释也,言之不舍昼夜,而亲属犯之不止,治丧起坟,又不时觉,是吾言之不立,耳目之塞也。

  吾万乘主,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旁人无香熏之饰,衣但布帛。如是者,欲以身率服众也。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刻,但发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车如流水马如龙。吾亦不谴怒之,但绝其岁用,冀以默媿其心,而犹驽怠无忧国忘家者。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

  上固请封之,太后诏曰:“吾反复念之,欲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虚之名,而令帝受不外施之嫌哉!窦太后欲封皇父,曲周侯言‘高祖要无军功非刘氏不封’。今马氏无功于汉,不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也。今辇毂下民食不造,岁汤火之忧也,奈何以此时封爵舅氏,令吾无面目于园陵,而令帝不知稼穑之艰难,不可明矣。吾惧富贵重迭,若再实木,根必伤也。且人所以欲封侯者,欲以禄养亲,奉祭祀,身温饱也。祭祀则受大官之赐,其身则御府之余,尚未足邪,而必当一县封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

  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坐起不安,而欲违慈母之拳拳!吾素刚急,有胸中气,不可不慎。子之未冠,由于父母;已冠成人,则子之志。念帝,人君也,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专之。穰岁之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知政。”于是止,不封。

  初,明帝寝疾,马防为黄门郎,参侍医药,及太后为明帝起居注,削去防名。上即位,太后诏三辅:诸马婚亲有嘱托郡县干乱吏治者,以法闻。防等治母丧,起坟逾制度,太后以为言,实时削减。自后诸王公主家莫敢犯者,率相效以素,被服如一,上下相承,不严而化。太后置织室于濯龙中,内以自娱,外以先女功。衣大练,御者秃裙不缘。诸主家朝请,望见后袍极麤疏,反以为侍婢之数,就视乃非,人知者莫不叹息。

  是时廖为卫尉,防为城门校尉,光为越骑校尉。廖等皆好施爱士,藉以名势,宾客争归之,言事者多以为讥,虽天子亦不善也。

  秋,卢水羌反,以城门校尉马防行车骑将军,与长水校尉耿恭率师征之。司空第五伦谏曰:“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当之,不当豫于国事。何者?有过绳以法则负下。窃闻马防当西征,臣诚以防亲舅,皇太后慈仁,脱有纤芥之难为意,此陛下之忧。”不从。防遂出征,大破羌。

  恭到陇西,上言:“宜令车骑将军防屯汉阳,以为威重。昔安封侯窦融怀集羌胡,开其欢心,子孙于今,乐闻窦氏。大鸿胪固前击白山,卢水闻固至,三日而兵合,卒克白山,固之力也。宜复遣固奉大使。”又荐临邑侯刘复“素好边事,明略卓异,反以微过归国,宜令以功自效。令复将乌桓兵,所向必克”。由是忤于防。防令谒者李谭奏恭不忧军,被诏怨望。征下狱,免官归本郡。

  上欲为原陵、显节陵置国,于是东平王苍上疏谏曰:“臣窃见光武皇帝躬俭约之质,睹终始之分,初营寿陵,具遵古制。孝明皇帝大孝不违,奉而行之,不敢有所加焉。至于自奉之礼,尤为俭约,谦谦之美,于斯为盛。臣愚以为国邑之兴,由秦以来,非古之制,丘陇且不欲其著明,岂况郛郭哉!上违先帝之心,下造无益之功,虚费国用,动摇百姓,非所以致和气,祈丰年也。又以吉凶之教言之,俗不欲无故缮修丘墓,有所兴起。考之古法,则乖礼典;稽之时宜,则违民欲;求之吉凶,未见其福。陛下追考祖祢,思慕无已,诚恐左右过议,以累圣心。臣苍诚伤二帝之美,不畅于无穷也。”帝雅敬苍,从之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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