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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类二10


  ◎章高元与日人大战于盖平

  光绪甲午,章高元统广武、嵩武及新募之福字军共八营,奉李鸿章檄援旅顺,未发而旅顺陷,遂奉旨会同宋庆赴前敌,守牵马岭。屡与日兵战,杀敌甚多,迭获胜,敌不敢犯,引去。宋庆嫉章声威功绩将出己上,则其屡次退师失地之罪,必相形而不可掩。会召章议事,章请合兵决一死战,以推强敌,宋不从,且以危祸怵之。章大呼曰:“我章迂子岂畏死者乎?曷为不可战!”盖章临阵,率骑马前行,以率士卒,视弹子如无物,人皆以迂子目之也。于是宋益嫉之,乃檄其弃牵马岭以守盖平。盖平无险阻可扼,绝地也。章知宋陷己,迫于上将命,不得不行。

  章抵盖平,敌兵大股数万,四面来攻。乃戒所部无妄动,俟敌近,乃发枪,歼其将三人,敌军死伤甚众。知敌将大至,请援于宋,宋不许。十二月十三日,敌大举环围,榴弹如霰。复驰使求救,时宋驻析木城,竟不赴援。章搏战一日夜,子弹告竭,则以锋刃突击,日军死伤山积,终以众寡悬绝,部将杨寿山、李仁党、李世鸿、贾君廉、张世宝等皆阵亡。章见弹尽援绝,乃率残兵冲出重围,退往营口。是役也,为中、日战事中第一恶战,日本军人尝称之。

  ◎丁汝昌与日人战于旅顺

  光绪甲午五月,中、日初开战时,日本舰队在朝鲜仁川港,丁汝昌电达总理衙门,请封其港。集议二日,始覆电,令相机行事。丁率军至仁川,而日本舰队已出口,此我之失机也。其后八月,北洋海军虽被困于威海港,然陆路炮台未失,且离荣成三十里,有一小山,为军港后路要地,山东巡抚李秉衡乃派一典史率兵二十人守之。是以日军至此,坦然进兵,绝无艰阻,掠夺炮台,以我之炮,攻我之船,遂至全军覆没。

  先是,六月杪,北洋海军济远等舰护高升运兵船赴朝鲜之牙山,遇日本兵舰于丰岛西北,开战,广乙受重伤,自焚,搁海岸浅滩,济远遁归威海。时丁率全军在威海卫,堵塞口门,为自守计。廷旨屡令巡弋洋面,丁则以出巡未遇敌舰为答,而日舰亦时来窥威海。

  八月十三日,丁率全军抵旅顺,朝命以铭军十二营济师平壤,自鸭绿江登岸,以商轮五艘为运船,海军全队十二艘翼之。十七日,抵大东沟,陆军既登岸。十七日,海军将返旅顺,巳刻,与日本海军全队遇。

  战舰十艘,分五队:镇远、定远两铁甲舰为第一队;致远、靖远为第二队;经远、来远为第三队;济远、广甲为第四队;超勇、扬威为第五队,丁居定远督战。平远、广丙始于开战后来会。日本兵舰十二艘,海军中将伊东佑亨为司令官。丁遥望日舰将至,突开巨炮攻之。致远管带邓世昌,粤人也,素忠勇,乃进言曰:“今吾舰距离日舰,以某测之,犹有九里之遥,炮力实不能及,徒费药弹,无益也。不如俟其既近,而后击之,庶于事有济。”丁不从。然日舰固未发炮,而其游击舰忽从左侧抄袭于后,与本队前后夹攻。

  未几,扬威、超勇先中弹,火起,超勇沈,黑烟蔽天。我军节节分离,彼此不相应,阵渐乱。致远弹尽,邓度势不支,以为日舰惟吉野速率最大,苟沈之,足以夺敌气,遂开足汽机,向吉野冲突。吉野驶避,而致远反中其鱼雷,遂炸沈,世昌死之。济远遁,撞伤扬威舵叶,沈之。广甲亦逃,搁浅沉没。靖远、经远、来远不能支,亦驰出阵,日舰来追,经远亦沈。时敌炮萃于镇、定两舰,定远受重伤。日暮,日舰惧吾鱼雷袭击,解而南去,我军亦归旅顺。二十四日,以临阵先逃,斩济远管带方伯谦。

  是役也,我军失舰五,存者惟镇远、定远、来远、靖远、济远、平远、广甲七艘,然受创甚,不能军。

  ◎何占标剿陇回

  何占标,甘肃平番县人。家贫尚武,以保镳为生。同治朝,陇回乱起,何与董福祥、张俊共起兵,筑堡卫乡里。旋为左文襄裨将,从之出关,定新疆,积功至总兵,署河州镇。光绪甲午,陇回再乱。乙未正月,何与固原提督邓增相约赴西宁城外猴子河耀兵,何率数营先至其地,不虞回众潜伏突起,围之,数殆十倍,何苦战竟日,不得出。迨暮,罢战,敛兵自守。何神志暇豫,密令军中曰:“具餐!”餐已,乘夜突围,潜师袭回,回众崩沮。天甫明,邓军亦至,内外合击,大破回而归。

  ◎聂士成马玉昆与洋人战于畿辅

  光绪庚子五月十五日,日本书记生杉山彬道出京师永定门,董福祥遣兵杀之于道,裂其尸。十七日,义和拳匪火右安门内教民居,无老幼妇女皆杀之。数十百人为群,一僧为之长。十八日,纵火焚教堂,虽有旨令剿,而势愈炽。

  二十日,焚正阳门民居四千余家,延及城阙,三日不灭,乃召大学士、六部九卿入议。吏都侍郎许景澄言;“使馆苟有不测,未知宗社生灵置于何地?”太常寺卿袁昶言:“衅不可开。”慷慨歔欷,声震殿瓦,孝钦后目摄之。太常寺少卿张亨嘉言:“拳不可恃。”仓场侍郎长萃在亨嘉后大声曰:“此义民也!”载漪、载濂等和之,并谓人心不可失。德宗曰:“人心何足恃?徒益乱耳!朝鲜之役创巨痛深,诸国之强,十倍于日本,协以谋我,何以御之?”载漪言:“董福祥善战,剿回有功。以御洋人,当无敌。”孝钦曰:“福祥骄,难用。洋人器利而兵精,非回比。”

  翰林院侍讲学士朱祖谋亦言福祥无赖。载漪语不逊,孝钦嘿然,廷臣皆出。而载漪、刚毅遂合疏,言义民可恃,其术甚神,可以报仇雪耻。是日,遣那桐、许景澄往杨村,说洋兵,令无入,遇拳,劫之归,景澄几死。洋兵援使馆者,亦以人少,不得达,至落垡而还。

  二十一日,又召见大学士、六部九卿。孝钦曰:“皇帝意在和,不欲用兵。有言和便者,今日廷论,可尽之。”德宗曰:“非不可战,顾我国积弱,用乱民以求一逞,宁有幸乎?”载漪曰:“义民起田间,出万死以赴国难,今欲诛之,人心一解,谁与图存?”德宗曰:“乱民皆乌合,洋兵利,能以骨肉相搏乎?奈何以民命为儿戏?”

  孝钦度载漪辨穷,而户部尚书立山以心计,侍中用事,得孝钦欢,乃问山。山曰:“拳民虽无他,然术多不效。”载漪色变曰:“用其心耳,何论术乎!立山敢廷争,是且与洋人通。试遣山退兵,洋人必听。”山曰:“首言战者,载漪也,漪当行!臣主和,又夙不习夷,不足任。”载漪诋立山为汉奸抗辨,孝钦解之。罢朝,遂遣兵部尚书徐用仪、内阁学士联元及立山至使馆,曰:“无召兵,兵来,则失好矣。”

  二十二日,又召见大学士、六部九卿。载漪请攻使馆,孝钦许之。联元亟言不可,谓“使馆不保,洋兵他日入城,鸡犬尽矣”。载澜曰:“联元贰于夷,当杀!”孝钦大怒,命立斩之,以左右营救而止。协办大学士王文韶言:“我国财绌兵单,一旦开衅,何以善后?”

  孝钦大怒而起,以手击案,厉声曰:“若所言,吾皆习闻之。若且往令洋兵毋入城,否者且斩若!”文韶不敢辨。德宗持景澄手而泣曰:“朕一人死不足惜,如生灵何?”孝钦阳解之,不怿而罢。而载漪、载勋、载濂、载澜、刚毅、徐桐、崇绮、启秀、赵舒翘、徐承煜、王培佑力赞之,遂下诏,褒拳匪为义民,予内帑银十万两。

  载漪即邸为坛,晨夕必拜。于是城中日焚劫,凡拳所不快者,即诬为教民,杀之,死者十数万。而孝钦方日召见其党所谓大师兄者,慰劳有加。士大夫谄谀干进者,又以拳为奇货。如候补知府曾廉,翰林院编修王龙文、彭清藜、吴国镛、萧荣爵,御史徐道焜、陈嘉言、刘嘉模,刑部郎中左绍佐,户部主事刘秉鉴等,皆上书附和。

  时王公邸第,百司廨署,拳皆设坛,谓之保护。而两广总督李鸿章、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四川总督奎俊、闽浙总督许应骙、福州将军善联、巡视长江李秉衡、江苏巡抚鹿传霖、安徽巡抚王之春、湖北巡抚于荫霖、湖南巡抚俞廉三、广东巡抚德寿,合奏言:“乱民不可用,邪术不可信,兵端不可开。”山东巡抚袁世凯亦极言:“朝廷纵乱民,至举国以听之,譬若奉骄子,祸不忍言。”皆不听。遂派载勋、刚毅为总统。然拳匪专杀自如,勋、毅不敢问也。

  二十三日,谕各国使臣入总理衙门议事。德使克林格辇而先,载漪伺于道,令所部虎神营杀之,后者皆反。徐桐、崇绮闻之,皆大喜,谓我国自此强矣。

  二十四日,诏遣董福祥及武卫中军围攻交民巷,欲尽杀各使,炮声日夜不绝。拳助之,巫步披发,升屋而号者数万人。洋兵仅四百,攻之逾月,董军、武卫军死者无虑三千人,拳亦略有伤亡,遂不敢复进趋战。而刚毅、赵舒翘方坐城楼,张羽旗,毅曰:“使馆破,洋人无种矣!自是当太平。”

  舒翘起为寿曰:自康有为倡乱悖逆,喜事之徒云合而响应。公幸起而芟夷之,略已尽矣。上病且死,又失天下心,不足以承宗庙,幸继统有人,定策之功,公第一。今义民四起,上下同仇,非太后圣明,公以身报国,尽除秕政,与海内更新,亦难以致今日之效也。”毅大喜,自行酒,属舒翘曰:“公知我。”启秀奏言:“各使不除,必为后患。五台僧普济有神兵十万,请召之会攻。”曾廉、王龙文请引玉泉水灌之。彭述谓炮不燃,其效固验。御史蒋式棻亦请斩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朱祖谋请毋攻使馆,不报。时拳既不得志于使馆,乃往攻西什库教堂。毅帕首鞾刀,自督战,拳死者数百人,毅逃而免。其后崇绮又三往攻之,迄不能入。而载漪为拳论功,除武功爵者数十人,车骑服色,拟于乘舆,至自称九千岁,出入大清门,呵斥公卿,无敢较者。

  二十五日,下诏宣战。以法领事杜士立索大沽炮台为辞,其实炮台先于二十一日失守矣。时有诏征兵,海内骚然,羽书相望。乃以载漪、徐桐、崇绮、奕劻主兵事。奕劻枝梧其间,不敢发一语。桐以暮年用事,尤骄横。

  六月初四日,遣仓场侍郎刘恩溥至天津招拳,裕禄亦盛言拳敢战,连败夷。初,洋兵攻西沽,聂士成弃不守,其乡人移书责之。士成笑曰:“岂怯我耶?”遂连战八里台,陷阵而死,马玉昆代之。

  十八日,马玉昆败于紫竹林,天津陷。裕禄走北仓,从者皆失。久之,乃上闻,京师大震。彭述曰:“此汉奸张洋势以相恫喝也。姜桂题杀洋兵万,势日蹙,行求和矣。”不知桂题在山东,未至天津也。

  二十二日,有旨保护教士及各国商民。杀杉山彬、克林格者议罪,大学士荣禄意也。载漪大怒,不视事,孝钦强起之。

  二十九日,李秉衡至自江南,主战,言义民可用,当以兵法部勒之。孝钦诘以李鸿章等联奏,秉衡言:“此张之洞私入臣名耳,臣不知。”孝钦闻天津败,方旁皇,得秉衡言,乃决,遂命总统张春发、陈泽霖、万本华、夏辛酉四军。

  七月十一日,北仓失,裕禄自戕死。洋兵方得天津,画地而守,兵久不出。一夕大至,攻北仓,玉昆力战三昼夜,大败。事闻,孝钦泣,问计于左右,无敢言者。

  十三日,以鸿章为全权大臣。时停攻使馆,使总理章京文瑞赍西瓜问遗之,而以桂春、陈夔龙送各使至天津。各使不欲行,覆书甚慢。彭述请俟其出,张旗帜为疑兵,数百里皆满,可以怵之。是日,李秉衡出视师,以拳三千人从。秉衡亲拜其长,人各持引魂幡、混天旗、雷火扇、阴阳瓶、九连环、如意钩、火牌、飞剑,谓之八宝。

  十五日,张春发、万本华败于河西务。陈泽霖军亦溃,秉衡走通州。

  十七日,通州失,秉衡死之。

  十八日,御医姚宝生下狱,盖载漪将行大事,宝生泄之,欲杀以灭口也。城破,与龚照玙、徐致靖、何隆简、黄思永、席庆云皆逸出。孝钦闻秉衡军败而哭,顾廷臣曰:“余母子无赖,宁不能相救耶?”廷臣皆莫对。议遣王文韶、赵舒翘至使馆,文韶以老辞。舒翘曰:“臣资望浅,不如文韶。且拙于口,亦不能引故事而争也。”荣禄曰:“不如贻事以观其意。”遂遣总 理章京舒文持书往。书达,约明日遣大臣往,以食时相见。及期,皆不敢出。时复攻使馆,舒文至,董福祥欲杀之,称有诏,乃免。

  十九日,洋兵自通州踰时而至,福祥战于广渠门,大败。

  二十日黎明,洋兵自广渠、朝阳、东便三门入,禁军皆溃。董福祥出走彰仪门,纵兵大掠而西,辎重相属于道。彭述犹徧谕五城,谓我军大捷,洋兵已退天津矣。

  二十一日,天未明,孝钦率德宗徒步而出,至西华门外,乘驘车,从者为载漪、溥儁、载勋、载澜、刚毅。宫人皆委之而去,或走出安定门,道遇溃兵,被劫,多散。是日,驾出西直门,马玉昆以兵从。暮,至贯市,德宗及孝钦后不食已一日矣,民或献麦豆至,以手掇食之,须臾而尽。时天寒,求卧具不可得,以村妇布被进,濯犹未干也。甘肃布政使岑春暄自昌平来,孝钦对之泣,春暄故以勤王兵往察哈尔防俄,未至而京城破。贯市李氏者,富商也,从取千金,因易驘轿以抵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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