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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出 奸遁


  〖生查子〗(外)入彀混鱼珠,惭主南宫试。潦草点朱衣,笑败刘贲齿。

  ——老夫为场中误取了鲜于佶这厮,既负圣恩,兼生物议,连日心下十分懊恼。只这节事,终无含糊之理,定须再加复试,自己检举方可。已曾管人唤那狗头去了。门官那里?
  (门官应介)小人在此。
  (外)你听我分付,鲜于佶若到了,便请到书房坐下,说我出衙门后,身子不快,到晚间,出来相陪。有封口的帖一通,叫他亲白拆看,是要紧的几篇文字,烦他代作代作。他若要回去时,你说我分付的。恐他寓中事多。就在此做了罢。门要上锁,他倘若不容你锁门,你也说是我分付过的,恐闲人来搅扰,定要锁了。凡事小心在意!
  (门接贴介)理会得。
  (外)欲防曼倩偷桃手。先试陈思煮豆吟。(下介)

  〖前腔〗(副净)酣饮玉堂回,浓抱龙阳睡。相府疾忙催,想订红鸾喜。

  今日同年中相邀,饮了几杯,与一两个惫懒莲子胡同的拐子头,睡兴方浓,这些长班连报说郦老爷请讲话,催了数次。我想老师请我,没别的话讲,多分是前日央他亲事一节,接我对面商量。老师也是个老聪明、老在行,自然晓得我的意思了。郦飞云,郦飞云,你前日那首词儿,被那燕子衔去的,倒是替我老鲜作了媒了。我好快活快活!
  (长班)禀爷,到了郦老爷门首了。
  (门)老爷分付,状元爷到,经请进书房中坐。
  (副净笑介)这个意思就好起,比往常不同,分明是入幕的娇客相待了。(进书房介)
  (门)老爷拜上,这一会身子被缠倦了,说晚间出来相陪,有一个封口帖子在此,请状元爷亲行开拆。

  〖一盆花〗老爷呵,连日褐门有事,刚转回私署,少息勤劬。待晚来剪烛话心期,这封书特烦亲启,便知就里端的。(副净接书笑介)自然相体,果然作美,一见了这亲开二字,不胜之喜!

  怎么说“亲手开拆”?想必是他令爱庚贴了。我最喜的是这个“亲”字儿!待开来。
  (开看,得字,惊介)这却不像庚贴,是些甚么唠唠叨叨,许多话说?我一字不懂得!
  (问门官介)你念与我听听!
  (门)你中了高魁,倒认不得字,反来问小人?
  (副净做认不清)不是这等说,我因连日多用了几杯了,这眼睛蒙蒙忪忪的,认得字不清楚。烦你念与我听了,就晓得帖中是甚么话头?
  (门念介)恭慰大驾西狩表一道,渔阳平鼓吹词一章,笺释先世水经注叙一首。——老爷分付的,这三样文章,是要紧的,烦状元爷大笔,代作代作!
  (副净慌背语)罢了,罢了!我只说今日接来讲亲事,不料撞着这一件飞天祸事来了。这却怎么处?有了。门官,你多多禀上老爷、说我衙里有些事情回去,晚间如飞做就了,明早送来何如?
  (门)老爷分付过的,恐伯状元爷衙内事多,请在此处做了回去吧。文房四宝现成安排在此。
  (移桌拂椅介)请,请!
  (副净叫疼介)不好不好,我这几时腹中不妥贴,不曾打点得,要去走动走动来方好!
  (门)不妨事,就是净桶也办得有,现成在里面。(做锁门介)
  (副净嚷介)门是锁不得的!
  (门)也是老爷分付过,叫锁上门,不许闲人来此扰乱状元的文思。
  (副净)怎么只管说老爷分付分付的?你们松动些儿也好!
  (门)可知道,前日该与我们旧规,你也何不松动些儿么!那样大摸大样好不怕杀人,今日也要求咱老子!
  (作锁介,门下介)合了黄金锁,单磨白雪词。
  (副净跌足介)这却怎么处?我从来那里晓得干这桩事的么?苦,苦!

  〖桂坡羊〗
  〖桂枝香〗(副净)从来现世,文章不济。今朝打破砂锅,好待直穷到底。我心中自思,我心中自思,只得窬垣而避。上天无翅。不免爬过墙去罢。(作爬墙跌下介)爬又爬不过去。怎生好?我想这桩事也忒杀欺心,天也有些不像意我了!
  〖山坡羊〗知之,青天不可欺。那恩师,变卦儿为怎的?

  (门捧茶酒上介)末见成文字,先请吃茶汤。(敲门介)状元爷,你来,你来!
  (副净喜介)谢天地,造化,造化!想是开门放我出去了。(做听介)
  (门)你来门边来,老爷里面送出茶壶手盘在此。恐怕你费心,拿来润笔。差小人送在此,你可在转盘里接进去。
  (副净)你说我心中饱闷,吃不下,多谢,不用了!
  (门官)吃了肚子里面有料!(笑介)这样好酒好菜不吃,待我拿去偏陪了,如何如何?(笑介)他的放不出来,我的收将进去。(下介)

  〖前腔〗
  〖桂枝香〗(副净)茶汤频至,并无只字,分明识破机关,故作磨苦之计。真无法可施,真无法可施,被龙门误事。我想墙是爬不过去的了,只得往狗洞剥相一剥相,何如?(斜视介)肮脏的凶,这里不是我状元走得路道。没奈何,要脱此大难,也顾不得了,把犬门偷觑。
  〖山坡羊〗且钻之,王婆烟一溜儿,(内犬吠介,跌足介)偏是这东西,又哰哰吠怎的!

  (做钻过,狗咬,跌倒,起来又飞跑下介)
  (门)怎么狗这样叫得凶?甚么缘故?呀!这洞门口的砖块,缘何塌下许多来了?
  (作开门,寻不见介)状元爷那里去了,想是作不出文章,在这所在溜过去的。老爷有请!
  (外)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春魁捉笔慌?状元文字完了不曾?
  (门跪嘉介)
  
  〖锦堂月〗小人传宣台旨,请状元代作文章。见他吏思有些慌,说已不曾受这般刑杖。(外笑)做文章怎么是刑杖?可笑,可笑!(门)他脚陷梅花树上,攀挂要跳高墙。吊下来又往犬门张。(指犬门介)溜走了不知去向。
  
  (外)原来竞日不成一字,场中明白是割卷无疑,定要上疏检举了。快叫写本的伺候!
  (杂上)不寝听密钥,因风想玉玎。小的写本的叩头!
  (外)我为文场中误取榜首,要上检举疏。可取文房四宝来,起稿则个。(写介)

  〖黄莺带一封〗造次主春闱,被奸徒赚大魁,自行检举准回避。那霍都粱呵,是扶风大儒,将三场割取,明珠钮臣须更易。售奸欺,负恩私,请罢斥昏庸归故里。

  ——这本稿已写完,你们可分定扣数,连夜写了。明早就拿个帖子,送与管金马门内相,说我有病,叫他上了号簿,作速传进便了。
  (杂)理会得。

  珊瑚铁网网应稀,鱼目空疑明月辉。
  不是功成疏宠位,将因卧病解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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