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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辛论幸臣


  (节选自《战国策·楚策四》)

  臣闻鄙语曰:“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臣闻昔汤、武以百里昌,桀、纣以天下亡。今楚国虽小,绝长续短,犹以数千里,岂特百里哉?

  王独不见夫蜻蛉乎?六足四翼,飞翔乎天地之间,俛[fǔ]噣蚊虻而食之,仰承甘露而饮之,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五尺童子,方将调饴胶丝,加己乎四仞之上,而下为蝼蚁食也。

  夫蜻蛉其小者也,黄雀因是以。俛噣白粒,仰栖茂树,鼓翅奋翼,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公子王孙,左挟弹,右摄丸,将加己乎十仞之上,以其类为招。昼游乎茂树,夕调乎酸醎[xián],倏忽之间,坠于公子之手。

  夫雀其小者也,黄鹄因是以。游乎江海,淹乎大沼,俛噣鳝鲤,仰囓蔆蘅,奋其六翮[hé],而淩清风,飘摇乎高翔,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射者,方将修其碆[bō]卢,治其矰[zēng]缴,加己乎百仞之上,被监磻,引微缴[zhuó],折清风而抎[yǔn]矣。故昼游乎江湖,夕调乎鼎鼐。

  夫黄鹄其小者也,蔡灵侯之事因是以。南游乎高陂,北陵乎巫山,饮茹溪流,食湘波之鱼,左抱幼妾,右拥嬖女,与之驰骋乎高蔡之中,而不以国家为事;不知夫子发方受命乎灵王,系己以朱丝而见之也。

  蔡灵侯之事其小者也,君王之事因是以。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与寿陵君,饭封禄之粟,而载方府之金,与之驰骋乎云梦之中,而不以天下国家为事,不知夫穰侯方受命乎秦王,填黽[měng]塞之内,而投己乎黽塞之外。

  【注释】

  1.该文节选自《战国策·楚策四》。庄辛,楚臣,楚庄王的后代。楚襄王,即楚顷襄王,名横,怀王之子,怀王被骗死在秦国,襄王继位,“淫逸侈靡,不顾国政”,庄辛于是进谏。幸臣:君主宠爱的臣子。

  2.蜻蛉:即蜻蜓。

  3.方:正

  4.饴:糖浆,粘汁。

  5.加:加害。仞:八尺,或说七尺。

  6.黄雀因是以:因,犹。是,此。以,通“已”,语助词。因是以:仍然是这样啊。即不以蜻蜓为鉴。

  7.噣:同“啄”。白粒:米。

  8.以其类为招:类,同类。招,招诱,即靶子,自身成为射击的目标。

  9.调乎酸咸:用酸咸调味,指被烹煮。

  10.“倏忽”二句,清王念孙认为是“后人妄加”的。

  11.黄鹄:俗名天鹅。

  12.衡:通“蘅”,水草。

  13.六翮(hé):翅膀。翮,本指羽毛的茎,代指鸟翼。

  14.碆(bō)卢:石键。即石制箭头。卢:上了黑漆的弓。

  15.矰(zēng)缴(zhuó):捕鸟的用具。

  16.礛磻:被:遭,受。礛:锋利。磻:同“碆”,石镞。

  16.抎(yǔn):同“陨”,坠落。

  18.鼎:古代烧煮食物的器具。鼐(nài):大型的鼎。

  19.蔡灵侯:蔡国的国君,名班公元前53年被楚灵王诱杀。蔡国在今河南省上蔡县。

  20.茹溪:源出巫山,在四川省巫山县以北。

  21.高蔡:上蔡。

  22.子发:楚大夫。

  23.穣侯:魏冉,秦昭王舅父封于穰。

  24.秦王:指秦昭王。

  25.这两句说,秦国将要用重兵进攻黾塞以南,把楚王俘虏送到黾塞以北却秦国去。

  26.黾塞:在今河南信阳县西南平靖关,当时是楚国北部的要塞。所以黾塞之内是指楚国境内,黾塞之外是指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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